如今,I人和E人已经成为大众在进入社交模式时的固定开场白,职业、身份和性格特征都被标签化地分类和展示。而桃花坞的动人之处,就在于它捕捉到了一些细微却真实的、难以被标签定义的浪漫时刻。
作者 | 张嘉琦(北京)
「桃花坞这个节目五年了,来来往往很多人,这么一个神奇的地方还在延续。」
在《五十公里桃花坞》第五季的收官期,徐志胜发出这样的感慨。回望「桃花坞」刚刚建成的2021年,一场关于15个人如何破冰的社交实验,为亟需新鲜感综艺市场带来全新的节目模式。时间匆匆而过,经历了五个年头的桃花坞,在这一季选择重新回归到「陌生人社交」的核心叙事中。
对于喜爱桃花坞系列的老观众而言,这一季的观看体验既熟悉又陌生。许多老面孔不见了,仅有五位曾经的「坞民」留守,其余全部都是新加入的朋友;熟悉之处则在于,桃花坞仍然是那个桃花坞,它为每位来到这里的人提供了一个足够安全的空间,能够在其中自由地与人交往,并因此催生出新的故事。
作为一档以「社交」为核心命题的综艺IP,《五十公里桃花坞》来到第五年,从最初的陌生人社交实验,到后面几季以不同的切口呈现「半熟人社交」的样态,再到刚刚收官的第五季,开始将「陌生人社交」的概念进行迭代,探索并客观呈现人与人之间的多重关系。
第五季最明显的变化在于,让「社交」尽可能地脱离其功能属性,还原到更为本真的状态。如今,I人和E人已经成为大众在进入社交模式时的固定开场白,职业、身份和性格特征都被标签化地分类和展示。而桃花坞的动人之处,就在于它捕捉到了一些细微却真实的、难以被标签定义的浪漫时刻。
或许社交从来都没有所谓的「标准答案」,卸下包袱后,人与人之间才能真正地相遇。
1陌生人社交的2.0版本
《五十公里桃花坞5》从自我介绍环节,就仿佛把人拉回到了2021年初次看这档节目的时候。新加入的嘉宾们面对着三分钟介绍的环节面露难色,汪峰坐立难安地向老坞民求助,「这个环节是不是会比较尴尬?」徐志胜默默地回答,「非常。」
在前面几季,这种尴尬只属于少数新坞民,身经百战的老坞民们早已经对此习以为常。但这一季在人员构成上有着很大的变化,除了徐志胜、孟子义、李嘉琦、王子奇和仁科,其余全部都是新面孔。新坞民的增加冲散了过去已经较为坚固的内部关系,「老带新」的感觉也不复存在,每个人都需要平等地重新经历破冰的过程。
表面看上去,第五季的叙事重心从「半熟人社交」又回归到了第一季的「陌生人社交实验」。但是越往后看,越能感受到这一轮的特别之处。
在1.0版本里,不安全的社交环境是激发嘉宾们真实情绪的核心要素,第一季中陈陈陈邀请大家参与行为艺术实验,不解和尴尬交织的微妙气氛,留下了「坞学」的关键一帧;而2.0版本则有所不同,不再设置可能诞生强冲突的场景,而是转而提供「舒适区」,深度挖掘每个人的自我性格,并通过丰富的社交活动,催化出更真实的表达和更多样的人物关系。
于是,这一季最明显的观感就是「集体活动」变多了,无论是突袭「春天里杂货铺」的连环大戏,还是音乐节、电影节、旧物交换等等环节,都诞生了许多温情与搞笑并存的名场面。在电影节中,四位导演都贡献了风格迥异的作品,既有像周翊然一样安静而富有质感的短片,也有徐志胜和孟子义联手贡献的荒诞故事,每个人都在参与活动的过程中充分地展示了自我特质。
人员配置的大幅调整,是这一季桃花坞的氛围看起来轻松舒适的重要原因。十位新坞民的加入,将过去三季的「熟人惯性」彻底打破,老坞民们没有一定要活跃气氛、带领新人融入的社交压力,新坞民也能更没有包袱地快速进入状态。
因为新坞民的数量居多,老坞民不再是桃花坞的「主导者」,而是变成了群体的「粘合剂」,反而催化出很多奇妙的化学反应,比如仁科和闫佩伦之间惺惺相惜的友情,徐志胜和许昕的「相爱相杀」贯穿全季,贡献了很多精彩的故事。
在节目的整体设置上,本季在自第一季开始的「开放式规则」基础上,再次弱化了机制感和任务感,扩大了嘉宾们的行动范围,也给予大家更多调整自我位置的空间。
一方面,是对于「业态」这一核心推动机制的重新洗牌,打破原有的固定业态,让所有嘉宾都能参与进来,根据自己的兴趣和想法构筑不同的「业态」,再以此为纽带连接到同频的人。既能减轻大家的社交压力,也能诞生出更复杂多变的关系。比如在汪峰的大师课上,既有认真学习的周翊然,也有让老师教到崩溃的徐志胜。
另一方面,是弱化了「桃花币」的功能,让前几季的竞技感和矛盾感有所降低,也让大家更有信心去构筑多样化的业态。在第五季,「桃花币」成为一种情感符号,周翊然先是送给李嘉琦30桃花币,又多次自掏腰包帮董思成还债,被称为「心软的神」,在第七期「项链大混战」的最后,宁静选择主动拿出200桃花币平息了这场纷争。
正如总导演徐晴所言,如果只提供一种熟人样本,《桃花坞》这个IP的价值就被削弱了。只有在这样的状态下,各种样态的社交关系才能够被展现,观众也能够因此去解读和观照自己生活中的种种社交时刻。
215人社交关系的自然生长
《五十公里桃花坞》作为一种群居生活实验,最重要的就是环境本身的构筑。当环境足够舒适时,人会不自觉地卸下心防,展示最真实的自我。15种个性在近乎全开放的空间下自由地发生碰撞,成为了构筑多维群像关系的基础。
加拿大社会学家欧文·戈夫曼在《日常生活中的自我呈现》中指出,每个人在社交情境中都是在扮演一个角色,通过「表演」展示特定的形象。他将人们的生活分为「前台」和「后台」,前台是人在公开场合中展现的行为和面貌,即「希望被他人认可的特定身份」,后台则是个体放松自我、卸下伪装的地方,能够表现出更真实的一面。
这或许能够解释,为什么很多新加入的坞民都会让观众感受到一种「反差感」。
本以为会是不苟言笑、有距离感的汪峰,意外地在桃花坞里相当融入,积极策划新业态,因为「2G网速」被众人调侃也不生气,口头禅「服死了」成为本季热梗,有网友开玩笑说,想看汪峰把「服死了」在孟姐的当铺当掉。在第七期里,许昕、徐志胜和董思成组成的「坏蛋联盟」突袭汪峰的「春天里杂货铺」,汪峰最后还把项链赠送给了「坏蛋联盟」。
一直以「大姐大」形象示人的宁静,也经历了从紧绷到松弛的转变。最初,她和欧阳娣娣在业态设想上产生了一些冲突,但很快进行了自我反思,主动找欧阳娣娣示好,也在后期迅速地适应了桃花坞的氛围,跟大家打成一片。在宁静生日还有五天时,大家背着她偷偷准备了生日惊喜,让平时「不爱浪漫」的她也感受到了来自朋友的温暖。
汪峰和宁静的加入,为节目带来了区别于前几季「大家长」模式的新氛围,他们与小辈之间的关系更趋近于家庭关系中的「兄弟姐妹」,既有观点的交流和碰撞,也有温情和搞笑的瞬间,形成了新型的代际关系。
沟通是代际关系深化的前提。最初,宁静觉得她在的时候其他人可能会有点放不开,为了给大家留空间,经常独自相处,但周翊然以为是宁静觉得他们太吵了,双方都在为彼此着想,在以善意为前提迅速解开误会后,推动了更和谐的相处氛围。
而当平等和舒适的氛围在一次次沟通中逐渐形成后,在无压力的社交状态下,会产生更多让人意想不到的关系和名场面。仁科17岁时听得最多的歌《美丽世界的孤儿》,正是汪峰17岁时的创作,二人进行了跨越时间长河的对话;在牧野联欢会上,徐志胜、李雪琴和李嘉琦集体cos汪峰的经典造型,上演了一出精彩的「模仿秀」。
除了代际关系,「兴趣共同体」也是桃花坞里一直以来的社交关键词,最受欢迎的「650团体」,就是基于兴趣而形成的小群像。而在打破了原有的强社交关系和半熟人社交后,这一季催生出很多新鲜的人物组合,无论新老坞民,都能找到和自己同频的人。
多维关系形成的基础,是「全员参与」。新坞民的加入、去中心化的业态模式和包容性极强的集体活动,让每个人都能在桃花坞里找到让自己舒适的位置,再通过日常生活中的相处,让坞民之间的关系不断裂变。
承包了观众笑点的「甘之如饴当当铺」,就是让所有人参与其中的新业态最佳样本。在孟子义和徐志胜的「合谋」之下,董思成典当自己的笑容、王子奇典当了自己的左手……在一场不断升级的混战中,形成了多组风格各异的双箭头关系,董思成和仁科组成「维权联盟」,「出奇制胜」CP又诞生了新的故事线,孟子义和徐志胜的「钻石友谊」也在第五季继续升温,二人之间的默契早已无需多言。
当新老坞民之间不存在感情基础的差异后,反而更能感受到人与人之间最纯粹的吸引,有时候只是一个眼神、一句玩笑,就能迅速拉近距离。孟子义和蔡文静认识没多久就对上了「脑电波」,两人在房间里偷吃零食的片段被镜头悄然捕捉;在合唱《霓虹甜心》时,仁科突发奇想唱了泰语版,闫佩伦和李雪琴马上接住,让观众感受到了何为「友情的浪漫」。
多重关系的出现,能够强化观众的代入感和参与感,几乎每组关系都能在现实生活中找到对应,在更接近社会形态的同时,又带有一种理想的乌托邦色彩。
而让15人的理想社区能平稳运行,并自然生长出多重关系的核心,是每个人都最大限度地被激发出了真实的自我样貌。如果说1.0版本的实验是一本社交指南,让观众能够身临其境地感受不同的社交难题和解法,那么本季则是对社交关系的一种「松绑」:被冠以「社交达人」称号的人,在这里不必勉强自己带动气氛,不善言辞的人也无需强行融入,总有一个空间可以容纳他们的表达,接住他们的情绪。
这也是《五十公里桃花坞》和其他慢综艺相比最大的特点。正如第一季开场白中提到的,「每个人都是别人的镜子,你在人群中其实看到的都是你自己。」大家代入的视角都不同,产生的感受也不同,观众不仅是旁观者,而是能够在其中找到自我投射。几乎任何社交属性的观众都能产生共鸣,缓解真实生活中的社交焦虑,获得情绪的释放和情感治愈。
3.非标准法则:桃花坞IP的生命力来源
回顾过去的五年,《五十公里桃花坞》一直在探索人与人之间不同的社交状态。
第一季是更为标准的社会实验,通过创造一些强社交的环境,真实呈现极端状态下嘉宾们的真实反应;第二季到第四季作为第一季的延续,偏向于记录关系的延展性,在这个过程中,形成了650团体等相对稳固的社交环境,新加入的嘉宾也相对熟悉,在「半熟人社交」的模式下,讨论「社交困境」「互联网家人」等现实命题。
到了第五季,节目开始以更柔和、更自然的形式,再次回归到对陌生人社交的呈现,比起第一季的社交实验,本季给人的观感更像是一次「田野调查」:客观地呈现人在社群中如何找到自己的位置,不回避人与人在社交中的任何一种形态,捕捉社交过程中细微的情绪变化和真实的感情流淌。
而无论命题如何变化,「社交」始终是《桃花坞》不变的内核。在大众层面,这档节目已经形成了「桃花坞=理想社交社区」的内容认知,这种IP认知度是脱离所有具体的嘉宾而独立存在的。即便每一季都有老坞民离开、新坞民加入,但观众依旧能从中捕捉到新的感动。
这就是桃花坞的魅力,无论新老坞民,只要在这里生活过,都会产生一种强烈的归属感。在最后一期里,汪峰收拾着他摆放在「春天里杂货铺」的私物,他问欧阳娣娣,「如果下一季节目还邀请你,你还来吗?」欧阳娣娣不假思索地给出了肯定的回答。两人还讨论了杂货铺下一季的「归属权」,凝结在这个小房间里的情感,会始终留在每个人的记忆中。
在第四季结尾,李嘉琦说这档节目像是一部纪录片,记录了她很重要的人生阶段。在第五季的最后一期,有很多老坞民发来祝福VCR,时间飞速前进,但总有人在这里相聚,即便是有人离开,也像宋妍霏说的那样,这些记忆都会伴随着之后的生活。
在众人合唱桃花坞主题曲《刚好》后,孟子义和李雪琴的拥抱感动了很多观众。这首唱了五年的歌,见证了一段又一段动人的友谊。汪苏泷把桃花坞看作是「家」,没有人会永远待在家里,但是家始终是温暖的代名词。
《五十公里桃花坞》用了五年的时间,真正孵化出了一个既真实又梦幻的「理想社区」,而这个社区的底色,正是「自由」。
这也是节目五年来一以贯之的宗旨,即坚持综艺的「非标准化逻辑」:鼓励一切行动和情感的自然发生和自由生长,在无剧本干预的同时,也接纳一切随机事件的出现。只有这样自由的环境,才能催生出同样「非标准」的、真实和新鲜的故事和情感。
这个「精神乌托邦」不仅属于屏幕内的人,更属于所有观众。桃花坞与观众的情感联结是逐渐叠加的,且具备很强的延展性。从最初大家对于社交实验的好奇,到见证了新老坞民的成长,再到从不同的人与关系之中发掘自己的另一面,《五十公里桃花坞》带给观众的情绪价值是独一无二的,它既以第三视角记录,也有着极强的现实投射。
或许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座「桃花坞」,那里充满欢笑与泪水,储存一切美好的回忆,还将继续写下新的故事,让屏幕内外的所有人都能「在彼此即是意义的关系里,无所顾忌地做自己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