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娜在后排化妆间接起视频电话时,眼袋几乎掉到颧骨。刚刚结束张杰演唱会的后台互动,她的假睫毛还粘着亮片,微微颤抖。
手机那头,母亲的声音带着颤抖:“爸开车的时候眼皮老打架,方向盘一歪差点冲下悬崖。”一旁,保姆戴着雪白的厨师帽,在厨房炖着鸡汤。
这是谢娜花五千元雇来的专业阿姨,专门照料四川中江老家二层别墅里的父母。红木屏风映衬着擦得锃亮的地板,真皮沙发上连个褶子都没有。
老父亲紧握车钥匙与女儿较劲:“听说谢娜要花六千请专职司机,老头我又不是大人物!”老太太偷偷告诉女儿:“爸说要是让司机整天守着车,岂不是耽误人家谋生?”查过中江行情,六千雇司机其实并不贵。小县城私家车的月薪普遍六七千,过万的也不少见。
但当地公交司机每月才挣三四千,开出租车累死累活也就五六千。父亲对此却格外紧张:那钱烫手得很。回想起当年,谢娜买好机票送他回川,老父转身就退票换成硬座,那八百块省下来,他连啃了三天榨菜。
那股茶叶蛋的咸涩味,谢娜记了三十年。七岁那年,路过汉堡店,口袋空空的父亲给她买了份套餐。她坐在玻璃窗前咬汉堡,父亲则蹲在窗外,剥着自己带的冷鸡蛋。如今,别墅院子里的山茶花正盛开着,200多平米的院子,让老两口可以悠闲地练太极、吊嗓子。
但父亲还是坚持每天开那辆老轿车,颠簸四十里路,前往乡镇艺术团教戏。谢娜在上海死盯着监控屏,心跳得紧张不已。有一次,父亲载着剧团的道具在山路急弯,后视镜差点蹭上悬崖护栏。她连夜搜遍中江的包车公司,发现包车服务寥寥无几。
保姆端上番茄炒蛋、清炒莴笋和红烧肉三菜一汤,小心翼翼地偷看主家的脸色。谢娜的母亲咕哝着老两口吃不完的菜,半碗肉拨给保姆带回家。张杰在彩排间隙问司机的事,“谈妥了吗?”谢娜摇摇头,突然听见三岁的女儿在儿童房里哭闹。
保姆用温柔的声音哄孩子,穿过门缝传来,和父亲剧团里的锣鼓声交织在一起。一位新招的学员见过谢家的别墅:十七岁的小伙子骑着电动车经过香樟林,几乎每次都能看到谢家的保姆在扫落叶。他感叹:“有钱真好,老爷子连倒垃圾都有人伺候。” 却不知道,老头把垃圾袋攥得紧紧的。上次,保姆要扔掉半年前过期的止咳糖浆,被他硬抢回来,死死锁进抽屉。
红木药柜最底层,还压着女儿十五年前寄来的第一笔汇款单。饭桌上,忽然“哐当”一声脆响,母亲一不小心打碎炖盅,保姆迅速跑过,用抹布收拾。父亲趁机溜进车库,把机油抹得车底盘锃亮。
谢娜视频时举着新买的防瞌睡警报器,父亲对着镜头摆弄几下,就把它扔到后座:“这玩意吵得脑壳痛!”女儿随口说:“雇司机就不会这么吵了。”电话那端,只剩沙沙的电流声。
月光透过落地窗,照在洗脚桶上。老两口并排泡脚看电视,谢娜忽然打来视频。三人隔屏搓着脚丫笑,蒸腾的热气糊了手机镜头。保姆晾完衣服,轻手轻脚地带上门走出。月色下,老爷车顶满了紫薇花瓣,车钥匙静静悬挂在玄关挂钩旁。旁边贴着一张泛黄的纸条:“娜娜爱吃的麻辣香肠在冰箱底层。”